品戏论艺
   
剧《张春郎》,就寻声敲开舅父家的门——潮剧院宿舍一般都不听潮剧唱片,先生知道是我来了。《张春郎》是潮剧继《蝶恋花》之后的又一个经典剧目,三年演出近千场,并被拍成电影。那时候走到潮汕地区的每一个角落,“春郎”之声不绝于耳,我也是百听不厌。
   先生指着录音机问:“老弟,如何?”我与先生从不说客气话,就像他所说的都是“惰人”,评价对方的诗词,优缺点相比较,就挑少的来说。“还要改,张春郎的形象还不够完美,太固执,跟您老人家一样犟!”老人家不高兴,起身走了,这是我与先生唯一一次不欢而散。
   后来《张春郎》要选送第一届中国艺术节,专家组也提出了与我同样的意见,先生同样保留意见。专家组修改剧本的时候,老人家赌气跑到外地躲清静去。尽管新的版本在艺术节上演后备受业内人士好评,但先入为主,平民百姓还是喜欢先生原来的版本,这也许就是戏剧家们永远要面对的一个难题。先生慢慢地还是接受了新版本,他对我说:“当时要是听老弟你的,就可省却很多口舌(争议)!”这就是先生对艺术、对真理的忠诚。
   新编历史剧《陈太爷选婿》获得文华奖之后,我受命撰评,压题是一首五律:
雅取钧天乐,俗从乡土来。
春郎方削发,佳婿已登台。
喻世三分谑,弘文数语赅。
梨园花万树,次第向阳开。
   那时候贺电、贺信、贺诗、贺词和评论铺天盖地,先生却对我的评论情有独钟,并亲笔将我的压题五律写成书法发表,这也许是对我这个“小老弟”的鼓励吧。
   先生荣休之前,广东省艺术研究所、广东剧协和广东潮剧院等单位联合举办“李志浦剧作研讨会”,对先生的艺术成果给予极高的评价,并出版了《李志浦剧作选》和研讨会文集。后来有人鼓动先生将《陈太爷选婿》所有评论文章结集,因潮剧院经费紧张,我只好拿出多年积攒下来的2万元稿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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品戏论艺  
费,出版《明珠一颗自晶莹》,为先生完成了这个心愿。首发式结束,我带林金华到先生家做客,品尝夫人亲手烹制的“鳜鱼粥”。先生无限感慨:“潮剧今后就靠你们了!”要知道我和金华都不从事潮剧,但为了先生的这句话,我和金华一直在为潮剧做我们力所能及的事。
   先生退休之后,还一直在为潮剧的发展奔走。讨论剧本,观摩演出,跟退休前一样投入。时逢戏剧低潮期,先生常到广州、深圳、香港以及泰国、新加坡等地为潮剧团联系商业演出。老人家最大的愿望就是戏剧能尽快走出低谷,再度繁荣。
今年6月“非遗日”前夕,我借出席广东潮剧院潮剧博物馆落成典礼的机会去看望先生,这是我与老人家的最后一次见面。当时先生因为颅内出血,已经失去语言能力,神志还算清醒。我要离开的时候,先生紧紧拉着我的手不放,非常激动,说不出话,只是泪如泉涌。我抱住先生,用自己的脸颊贴在先生肌肉松弛的脸上,听任两个人的泪水汇成一股细流,溅落在他的衣襟、我的衣襟……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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