收藏于潮剧艺术博物馆的潮州歌册 (陈文惠 摄)
奶奶离开我们已经二十余载了。记得夕阳西下,晚饭已毕,我们几个孙女总爱围坐在奶奶身边,听她唱歌仔。奶奶不识字,但是唱得绘声绘色。从奶奶的说唱中,我知道了很多戏曲故事和英雄人物。小时候我很讶异,奶奶的故事总是那么多,唱也唱不完,长大后才知道,奶奶给我们唱的是潮州歌册。
妇女在听唱歌册中了解社会
潮州歌册是潮汕地区流行的,由妇女传唱的一种民间艺术,盛行于清代至上世纪五、六十年代。根据历史故事、民间传说等为题材,以一定韵律进行吟唱,情节生动、通俗易懂,也被称为“潮汕女书”。
封建社会女子不能抛头露面,大多在家里或到邻居家织麻绣花做针线,于是常常聚集三五人甚至十数人,一人唱歌册而众人听之。边听唱,边干活。听到伤心处,个个泪眼汪汪;奸贼陷害忠良,人人义愤填膺;恶人伏法最终大团圆,大家喜上眉梢,尽兴而归。在听唱歌册中了解社会,增长知识,丰富生活,这也正是歌册被广大妇女喜闻乐见的原因。
在广东潮剧艺术博物馆里,就陈列有十多册从民间征集来的潮州歌册,包括《蔡伯皆认相会妻》、《奏皇门》、《玉麒麟》、《双附马》、《搜楼》、《浪子收尸》等等。而据考证,目前存留于世的潮州歌册约有300余部。
歌册潮剧互相移植痕迹明显
细心比较会发现,潮州歌册和潮剧很多故事是相同的,历史上歌册对潮音戏的成长也影响颇大。潮剧研究专家沈湘渠老师谈到两者关系之密切:首先,歌册为剧目的生产和影响提供了一定条件。歌册以说唱的形式构建一个完整的故事并描述出相应的人物,一定程度上为戏剧的产生在文学和音乐层次上铺垫了基础。其次,歌册与潮剧互相移植痕迹明显,歌册的故事和潮剧的情节互相吸引,歌册的传统本子,不少被改为潮剧剧本搬上舞台,如《刘备招亲》、《刘明珠》等等。反过来,许多成功的剧目则被改编成歌册传唱。所以目前存世的歌册篇目或内容与潮剧相同或相近者约三分之一。民国时期谢吟等编剧先生,有些剧本就是从潮州歌册改编而来,备受欢迎。
但是,两者又有明显不同。歌册不用配乐,基本采用七言句式,七字一句,四句一组,每组押韵,押的都是潮州话口语韵,浅白顺口。潮剧剧本要求比之复杂得多,单就台词而论,语言文字不但要诗化,还要符合不同人物的身份和行当,唱词更要求合乎剧种声腔艺术的发挥,能上谱,可歌唱。更重要的一点,歌册是以第三人称的身份来叙述,还有些是形容情境,交待背景,也就是旁白。《苏六娘》歌文唱道:五更鼓,天渐光,孤帐内,心头闷,肠肝寸断袂落床。为着娘,百般苦,受尽了,无情病,不知只命若久长。自六娘离开之后,继春 “三餐茶饭吞不下”,“想着六娘闷在心”,相思病重,夜夜听城楼更鼓,无法入眠。这里运用了重叠延宕的“五更调”,采用叙述的方式听者才能理解。而在潮剧中,则是通过六娘的唱、念、做、舞来表现所思所想,以第一人称的身份引领观众入戏,此时如若加入大段感情描写和旁白,则会显得突兀不合时宜。
潮州歌册入选国家非遗名录
埕头、巷尾、门前、树下……旧时潮汕乡村,到处都有人在吟唱动听的潮州歌册。然而在文化日趋多元的今天,已经再难看到这一温馨场景。不过,建国以来一直有喜欢这一说唱形式的作者,把新时代新人新事编成新歌册供人演唱。幸运的是,2008年潮州歌册入选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名录,这是一种有效的保护措施,相关人士也在做着抢救性的传承工作。
据报道,几年前韩师建立了潮州歌册数据库,把古老的潮州歌册原本扫描、制作成电子书,将民间老人吟唱歌册的“原生”状态录制成视频,这将为保护和研究潮州歌册这门几近失传的说唱文学,提供“新鲜”的原材料。多年以后,在某个悠闲的茶余饭后,我们还能够低吟浅唱,让我们的后代领略潮州歌册这一非遗艺术的独特魅力。